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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ultural Theorists

廖宗富

東華人都愛說:「花蓮的土地會黏人。」意思是說在這裡住久了就會捨不得離開。但自從離開花蓮北上就讀戲劇所,我才發現原來花蓮的氣味也已經依附在我身上,隨我征戰各地了。

畢業多年後偶爾會和一位充滿人道關懷與經世濟民理念的同學聚會,他不時表露出對英美系上教授封閉於文學世界空談中的不滿。面對他要求立竿見影的社會改革,一時我也無言。他講的口沫橫飛、痛快的很,卻絲毫未注意到我的心正漂想著在台北求學以來一脫拉庫光怪陸離的經歷。

一位在台灣劇場界相當有名的教授斷言戲劇評論就只是去找出劇本背後的意識型態,其他談什麼情感、美學的都該被歸類為迂腐的人文主義派;一位號稱莎士比亞的權威大師在課堂上自信滿滿的說:「大家不覺得《仲夏夜之夢》這個劇本的結構完美嗎?」然後意氣風發的看著被震懾的啞口無言的研究生們(其實大家應該是不知從何討論起…),並未再就他的驚世創見多作說明;一位言必談康德的年輕學者,不斷灌輸學生理智之毒害與情感之可貴的觀念,卻老是志得意滿的發表他獨步全球的創見,對與他理念不合的同學的意見視若無睹…。

一開始我的確是嚇傻了,從沒想過人的自大和虛偽能夠如此的不掩飾、不害躁。但幸運的是,當身邊的大家都高來高去的談著導演手法是否高明、劇場設計是否華美亮眼、演員肢體的節奏與能量是否迷人之時,我卻私自與劇本中的角色建立緊密聯繫,他們像是活在我生活中的重要朋友般常常揮之不去。

因為我總難忘懷在花蓮海闊天空的大地下,老師們滿臉興奮、專注與慎重的對著同學說:「來,你誠實地說說看你的想法與感覺。」於是我學會正視與尊重不管是我的感動、困惑或者恐懼。神奇的事緊接著發生──角色跟我之間的隔閡與淡漠一步步的被瓦解。角色們不再來自一個遠方的傳奇故事,我想像著他們的生活與未來,像對待戀人般。心中不禁閃過這樣的念頭:「啊,救贖是可能的。」那時真的覺得天地好寬廣,充滿著各種可能性。於是我開始在書中貪婪地嗅聞花蓮的味道。

慢慢的我也學會把台北這些語不驚人死不休的人們視同探索頻道中為求偶而誇張地花枝招展,為退敵獸而謾天叫囂的可愛動物們。一回神,身旁這位還在喋喋不休地努力證明自己存在價值…卻不曉得傾聽別人從來不是件容易的事的同學,看起來也就不那麼討人厭了。感謝東華英美系,替我的生活搬來了一整座花蓮。

  • 廖宗富/英美系90年入學學生,現就讀台灣大學戲劇研究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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